洗胡沙(九十四)-《雄兔眼迷离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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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霍悭抱怨道是“这真是见鬼了,我是不信的。”鲁文安愁眉未展,道:“算了算了,是人是鬼,一见便知,都赶紧忙去吧。”

    各人称了是,随即出门行事。孟行非鼠胆之辈,拒了袁歧后只喊了俩中护军随行,提马往南。

    鲁文安又作遐想,霍悭只催着他快些对文本,如今吃喝战损日日都得往宁城那头报,些许杂事固然不用他细算,却是个个都要过目才能呈。

    日过中天,拓跋铣帐里酒色正浓。薛凌得意愈甚昨日,连带着看拓跋铣都顺眼了几分。

    早说平城里头都是霍家蠢狗,去岁没得手,今日又相逢,出了好大口恶气。唯一要担心的,是那几位一眼就认出了自个儿,若是叫人退到了宁城去,沈元州可就不好杀了。

    她与拓跋铣举杯,道:“站墙上那几个,我都认识,讨个交情,人头给我。”

    拓跋铣求之不得:“礼尚往来,我也讨一份,你去将人砍了,我要身子。”

    今日帐里无火,四面帘子都收拢,风来极爽。杯中酒没下肚,忽有人报,说平城遣了人要进来求和。

    帐内众人皆是一愣,薛凌先嘲道:“这是不是来的快了点。”又与拓跋铣揶揄:“莫不然他们也要设伏,诱你我前往?”

    拓跋铣哈哈道:“你又知道不是真心臣服?你们皇帝都要完了,他投我不是常理?不如你也投了本王,允你世代同席。”

    薛凌撇脸,头上珠花晃的比火还热。拓跋铣大手一招,喊人先进来。两处交战,在无意外的情况,不斩来使。

    这会,还没到有意外的时候。

    鲁文安与孟行亦知如此,不然断不会贸然前来,听见人喊了请,整理衣衫进门,只朝坐上看过一眼,随即恭敬屈了单膝行礼,垂首道:“在下孟行,受平城城主安鱼之令,前来与拓跋王修好求和。”

    拓跋铣端坐正身,笑道:“本王素来只知你们南人有皇帝,有守将,何时有的城主,你是托大来诓本王。”

    薛凌也丢了手上东西,倚靠椅背上,一声脆笑看着孟行。她本以为此人是沈元州遣来的,没想孟行说是平城城主,这话的意思,就是城里头也要自立为王了。

    孟行愈加恭敬,弯身道:“不敢欺瞒,而今梁天子不正,群杰欲取彼代之。拓跋王伟略雄才,原平城节度安鱼自知难敌,只想于乱世护得一城性命,今特来与王上求和。

    愿以粮畜为俸,金银任取,请拓跋王惜生,勿伤城中分毫。”说罢将文书双手高举过顶。

    拓跋铣抬手示意人去拿,薛凌蛮横道:“等等,说好我的东西,凭什么你去取”

    孟行心中一紧,此处分明是胡人地头,那女子出言不逊,敢当面越俎代庖,却不知拓跋铣许也不许,若是许了,她得是个什么身份。

    文书没取走,他不能抬头,忐忑难安里听得拓跋铣毫无波澜道:“好好好,你来你来。”又听那女子好像在指使谁:“你去拿。”

    待有人取走手上东西,孟行稍抬了头,这才仔细瞧拓跋铣与薛凌。方才进门之时,已瞧得两人皆在正东主位,现看二人桌椅竟在一条直线上。

    虽胡人尊卑不明,可这座次,说明拓跋铣拿这女人坐了同席之礼,并非外客。一个中原女人,如何能和鲜卑王坐到一处去?

    再瞧薛凌眉眼,和去年平城无差,然去年见她身着汉人男袍,只眉眼清秀白净些,今日衣裙艳艳,添了些姑娘家娇嫩。

    又看薛凌身上皆是重彩,胡地染料难得,物以明色贵,更合腰间细带挂满了天珠蜜蜡,都是胡人奇珍。足以说明,这女人在拓跋铣心里地位极重。

    薛凌拿着文书,右脚尖搭在桌面,上下点着,带起靴子上铃铛清脆作响。往岁平城就有这种靴子,一年生的麂子皮又轻又薄,沾水不湿。上缀明珠美玉,华光其外。

    万金之好,薛凌文书没看完,抬头嗤道:“万金之好,真不害臊,巴掌大块破地,你们从哪拿出万金来?”

    孟行要答,又见她一手将求和书扔过来,鄙夷道:“献降就献降,求什么和?”续道:“献降也容易,你且回去。明日辰时,卸城门,断令旗。

    三军跪于马,迎我入城。”

    拓跋铣笑问:“这是不是,有点逾越礼数了。”

    孟行倒吸一口,手握成拳,望与拓跋铣道:“我来与王上求和,王上以女子小人相辱,是为何意。”又与薛凌道:“不知姑娘姓甚名谁,为何体流汉血,身着胡衣。”

    薛凌全无羞色,笑道:“咱们都是老相识,你何必与我装陌路人。你来作降将,还要责我穿胡衣,我卖不过颈上人头,项下皮囊。

    你卖是千家儿女,万户锱铢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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