依稀旧梦里(2)-《春日失格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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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于水生很多天没有去送过饭了。那天女孩被带去体检后一直没有再回来,他像往常一样值班、守夜、抽烟、听小曲儿,那个烂了一半的梨被他放在桌上,没有吃,也没有丢,烂水流在桌面黏糊糊的,他只有偶尔抽烟时会盯着它瞧上两眼。

    又轮到他守夜,同伴递来一个托盘,里面装了些发馊的饭菜。

    于水生盯着那盘菜:“什么意思?”

    同伴又笑着递来一个盒饭:“那是给乌玉娟的,这才是你的晚饭。”

    “乌玉娟?”

    “就是前几天刚进来那女的,现在应该叫她乌玉媚才对,上面领班的嫌她原名太土,不符合帝王宫的气质,给她改了个‘媚’字,你别说,那楚楚可怜样,配上这个新名,倒还挺反差的。”

    “她被送回来了?”

    同伴漫不经心说:“是啊,听说在上面挠了客人的脸,被打了一顿关回来了,有福不享,偏要给自己找苦头吃,你说这是不是自找的?领班的说这些天别给她吃好的,叫她尝尝泔水,磨磨她那性子,我懒得动,你给她送去吧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于水生刚一进走廊,就听见4号房里低微的抽泣声,他拉开窗,将菜盘递了进去。

    这回不像以前,没人应声,他敲了敲墙,乌玉娟停了哭音,过了很久怯怯地问他:“你跟他们,是一伙的吗?”

    这话难倒了于水生,按理说他是帝王宫的保安,为虎作伥却不惩恶扬善,和同伙无异。但算起来,这也只是一份他赖以糊口的工作,年少时游手好闲,该成家立业时却没一技之长,除了这里,他也找不到什么像样的活计了。

    乌玉娟忽然转身趴在地上,将脸凑到小窗前。

    于水生看见一张半面青肿,已经被泪水盖满,但却依然清秀的脸。

    “帮帮我,去找警察,求你了。”她说,“城里不是有警察局吗?你去说这里有人欺负我,逼我做……警察会来救我的……”

    有些苦难没有亲眼得见,始终难以想象。

    她不明白,为什么自己心中那文明的城里人,会做出比老鳏夫更可怕的事。

    于水生静了很久,久到乌玉娟以为他已经走了,她从小窗里伸出手漫无目的地抓他,声音哀求:“我会报答你的,只要能出去,你让我做什么都行,我可以在城里找一份活儿,赚的钱全都给你,我也可以给你当媳妇……”

    “没有用的。”于水生忽然开口。

    西河混乱已久,黑恶极尽猖狂,帝王宫能在这样的地方红红火火,说它背后没人支撑,恐怕只有三岁小孩才会信。

    如果他敢打这个念头,恐怕还没走到警局,就会被人蒙着白布抬走。

    他低头望着女孩的脸:“别跟他们对着干,能少吃点苦头。”

    那盘菜的酸味冲进他鼻子里,令他一阵头晕,这样的泔水猪都未必会吃,他想了想,将盘里的菜倒掉,又把自己的那份盒饭扣进盘子里。两个清淡的素菜,但总好过她原本要吃的东西。

    “好死不如赖活着。”他说,“吃点吧。”

    *

    西河的夜晚嘈杂混乱,街边到处是晃荡的游民。于水生在闹市的摊上买了半只油喷喷的烤鸡,叫老板切成碎块,这半只鸡价格不菲,花了他小半个月的工资,可他一口没吃,用油纸包着揣在怀里,骑着自行车去上夜班。

    同伴交班时又留给他一盘泔水,叮嘱他一会送给4号房的女人,于水生应了,等他一走,就把那菜倒进了垃圾桶。

    乌玉娟听到声音,早早就守在窗口。

    于水生只有晚上值班,一天只来一次,他拉开窗,递进来半只烧鸡和两个白面馒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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