〔第十章〕-《亮剑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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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明说吧,楚某敬重云龙兄是条好汉,战争结束后,兄弟我想向阎长官保荐云龙兄去陆大深造,毕业后混块少将牌子不成问题。”
“哟,那敢情好,条件是什么?楚兄是山西人,在娘肚子里就会做买卖了,有来无去不成买卖,楚兄不会白送我个人情吧?”
“云龙兄,我的部队要扩编了,有个副师长的位子还空着,老兄有兴趣吗?其实,八路军也好,晋绥军也好,都属‘国军’战斗序列,都一样打鬼子,哪儿干不一样?云龙兄,你我是朋友,这话我只和你一个人讲,抗战结束后,贵党边区政府的合法性恐怕也就不存在了,政府不会允许国中之国的现象存在,军队也要统一整编,云龙兄该为自己的前途考虑一下。”
“这是好事呀。我知道,老兄有好事总先想着我。这样吧,容我考虑一下,升官是好事,兄弟我做梦都惦记着。来,喝酒,喝酒。顺便问一句,楚兄不光是对我李云龙感兴趣吧?我那一团人马,楚兄想必也有考虑。”
“当然,贵团战斗力之强悍,第二战区同仁有目共睹。野狼峪一战,日军闻风丧胆,连委员长都惊动了。这么好的部队,云龙兄恐怕也舍不得丢下,还是带着走吧。”
“来,楚兄干了这杯,兄弟我够量了,路上不安全,我得早点儿走,回去也好考虑考虑老兄的建议。”
“哪里话,云龙兄的酒量我有数,这才到哪儿?今天你我得一醉方休,谁没醉谁不够朋友,今晚就住我这儿,这里有的是房子,委屈不了云龙兄。”楚云飞微笑着望着李云龙,显得很真诚。
李云龙的舌头似乎有些发硬,略显醉态地打哈哈:“哟,这……这不行,兄弟我这一宿要……要不回去,我那政委肯定以为……咱老李逛……逛窑子去了,我们八路军比不了你们,不……不许干这个。”
楚云飞霍然变色道:“云龙兄,我要是硬留你呢?难道也不给我这个面子?”
屋子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,几个晋军的尉级军官不知何时已站在李云龙的两个卫士身后,手扶着腰间的枪套虎视眈眈。楚云飞沉着脸,手里玩着高脚杯,不时抿上一口,屋子里变得很静。李云龙的两个卫士目不斜视,面不改色,一动不动,似乎根本不关心身旁的动静。李云龙给自己斟满一杯酒,在楚云飞杯子上碰了一下,一扬脖子喝了。他亲热地拉着楚云飞的手,脾气显得出奇地好:“楚兄呀,兄弟我惹你生气啦?别跟我一般见识呀,你看,咱自罚一杯,给老兄赔礼啦。楚兄啊,兄弟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,老兄对我好,我心里明白,天地良心呀,这会儿我这心里……真他娘的热乎乎的。楚兄,不是咱不给老兄面子,只是今天兄弟我不太方便。你想呀,鬼子总惦记着要买我脑袋,咱能卖吗?兄弟我怕路上有个闪失,不得不作些准备,让老兄见笑了……”李云龙向卫士使了个眼色,三个人慢慢解开棉军装的扣子,敞开了棉衣……
楚云飞怔住了,三个人的棉衣里连衬衣都没穿,裸露的胸腹部缠满了炸药……
楚云飞叹了口气道:“云龙兄,到我这儿吃顿饭还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,这分明是信不过我楚某啊,真叫人寒心哪。”
“楚兄要这么说,可真叫兄弟我无地自容啦。老兄千万别误会,咱这不是对付鬼子吗?咱们是友军,你我又是兄弟,我害谁也不能害老兄你呀。楚兄,你不知道,兄弟我一喝多了脑子就不够使,手就爱乱摸,上次就是,稀里糊涂摸到一个娘们儿的脸上,差点儿又挨了处分,这次可更不敢乱摸啦,要一不留神摸到导火索上不是麻烦了吗?我死了是小事,连累了楚兄可就太不仗义啦。喂!那几个弟兄站在那儿也够累的,咱们自家兄弟喝酒还摆这排场干啥?弟兄们随意吧。”
楚云飞挥挥手,军官们退下。
“楚兄,我是吃饱喝足啦,可家里的弟兄们还啃窝头呢,你看这一桌子剩菜……老兄是体面人,当然不会吃剩菜,那让人笑话呀,兄弟我反正是泥腿子一个,穷惯啦,糟蹋了多可惜,你看是不是……谢谢楚兄,不好意思,不好意思,那兄弟我就不客气啦……”
楚云飞把李云龙送到城门口,李云龙有些不胜酒力,舌头也不利索了:“楚兄,真……舍不得分手,好不容易见……见面,你得送送兄弟,人家古人十……十八里相送,咱就别……别这么多客套啦,一两里地足够了,是那意思就行啦。喂!城楼上那几位弟兄,把……把家伙收好,别……别他娘的拿……拿家伙在老子眼前晃悠,老子小时候让……让狗吓着过,胆子小……”
那天楚云飞把李云龙送出很远,说不清是几里地,反正是城楼上机枪的射程之外。
这年8月,日本天皇宣布无条件投降,中日战争终于结束了。这个饱受八年战争之苦的国家沸腾起来,老百姓们敲锣打鼓,载歌载舞,他们热泪纵横,欢呼雀跃。这个饱受苦难的民族在一百多年中和外国入侵者进行过数次战争,均以失败告终。这一次,终于成为胜利者,没有什么事能比和平的到来更使人兴奋的了,每个人心中都充满希望。那位领导八年抗战的蒋委员长的威望简直达到空前的高度,一时成为万众瞩目的民族英雄。
只有政治家和职业军人最为冷静,他们冷冷地注视着这欢腾的海洋,在欢乐的洋面下,两股巨大的潜流在相互逼近,马上就要骤然相撞,激起惊天动地的巨浪。他们绝不相信和平,在这个世界上,政治家只相信权力,而军人最相信的,莫过于手中的武器。
9月,晋西北八路军李云龙部的一个营遭到国民党军楚云飞部的突然袭击,在突破八路军的外围阵地时,遭到守军的突然反击,从营长到伙夫无一例外地端起雪亮的刺刀和敌军展开白刃战,双方伤亡惨重。天亮,八路军增援部队赶到,国民党军撤退。后经联络,双方均声称误会。
十几天后,楚云飞部一个营正接受一支伪军部队的投降时,遭到八路军李云龙部的包围,伪军和国民党军一起被缴了械。伪军部队倒没说什么,反正是投降,被谁缴械都一样。那一个营的国民党军弟兄却很愤怒,怎么把我们也当成伪军啦?
八路军李云龙部似乎过了好几天才弄清楚,敢情是误会了。李云龙很不好意思,致信楚云飞连连道歉,声称当时是喝酒喝过了量,一时认错了人,实在不好意思,并一再表示要将缴去的武器完璧归赵。
楚云飞等了一个月没见动静,派人前去交涉,李云龙客气地回复:正在统计中,请耐心等几天。
又是一个月后,楚云飞再次催促,八路军方面再回复:统计得差不多了,再等几天。
几个反复之后,事情还没解决,国民党军方面提出建议,由双方长官会晤面谈。八路军方面回答:可以,请楚长官去八路军驻地面谈,李云龙长官特设便宴招待。
不提吃饭还好点,一提吃饭楚云飞自然想起那次鸿门宴,不由顿生疑窦,生怕李云龙如法炮制,便找个理由推托了。李云龙得了理,便声称此事只和楚云飞谈,别人不够资格。这件小事一来二去竟拖了一年多,直拖到内战爆发,国共双方数百万军队展开了一场大厮杀……
李云龙认为自己是个说话算话的人。他很在乎名声,在给楚云飞的最后一封信中,他表示:打仗归打仗,兄弟还是兄弟,李某说话算数,那批装备请老兄派一个连过来搬就是。那个副师长的位子也务必给兄弟我留着,等仗打完了再去上任。
楚云飞阅后把信扯了,心说我他妈有病是怎么着?把好好一个连往狼嘴里送?李云龙这小子,是个占便宜没够、吃了亏难受的主儿。关于楚云飞和李云龙的交往,赵刚是这么评价的:君子碰上小人了,当君子的就别想占便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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