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似是而非-《江北女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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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副手应诺,一旁邱三却误会他们是说今日撞到辰年之事,忍不住插言道:“郑将军,有些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
    郑纶并未说话,只抬眼看他。

    邱三等半天没等到他的回话,只得自说自话道:“我是觉得,这事自然是不能瞒世子爷,可要怎么说,却是在咱们了。只说您无意间在飞龙陉里遇到了谢姑娘,本想劝她回去,却不小心和她起了争执,最后因不敢伤她,只得放走了她。你说这般说可好?咱们既不算说瞎话,又不至于惹得世子爷不悦,您说呢?”

    郑纶说道:“在你。”

    邱三又道:“既然这样,我觉得您也没必要为了此事专门写信向世子爷请罪。”

    郑纶看他两眼,这才说道:“我请罪不是为了今日之事。”

    邱三并未听到之前辰年与郑纶的对话,不禁面露不解之色:“那是为了……”

    郑纶面露苦笑,道:“是之前青州的事情,谢姑娘从世子爷身边逃脱那日,搜寻城守府时,我本发现了谢姑娘,却没向世子爷禀报。”

    邱三听得目瞪口呆,好一会儿都没合上嘴。他当时虽已在薛盛英军中,可也知晓封君扬为了寻找辰年差点把青州城翻了个底朝天,万万想不到却是郑纶从中放水,叫辰年逃脱。

    半晌之后,邱三才满是佩服地叹道:“郑将军,您胆子真大。”停了一停,又感叹道,“您比我讲义气多了,邱三惭愧。”

    郑纶也说不清自己当时为何会放了辰年,是为芸生小姐抱不平,还是被辰年的眼泪打动?不过他既做出了那事,就没想着能永远瞒住世子爷,眼下被揭破,心中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。

    这样一想,他索性便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写入了信中,差了快马给封君扬送去。

    封君扬人在云西,收到信已是十日之后,在这之前,其实他已经收到密信,知晓了此事。可在见到郑纶的亲笔信后,他仍是闭目沉默了许久,这才轻声问顺平道:“他这般行事,是为了芸生,还是为了辰年?”

    顺平额头上隐隐冒出汗来,想了又想,这才做了决定,答道:“小的瞧着,他应是为了芸生小姐。”他停了一停,又道,“在青州时,他曾说过两句为芸生小姐抱不平的话。”

    顺平心惊胆战地回完这句话,嘴唇动了几下,最终还是闭合了。他已是尽了自己最大努力,再多说怕是就要弄巧成拙。顺平又忍不住暗骂郑纶,那样一块烫手山芋,别人都避之不及,那傻人却自己伸手去火里拿,果真是活得不耐烦了。

    封君扬那里一直没有动静,良久之后才轻轻地嗤笑一声,反问道:“为了芸生?”

    第一次还能说是为了芸生放走辰年,可第二次呢?也是为了芸生才去山中寻找辰年?若真是只想吓走辰年,何须还要事先藏身车内?

    封君扬嘴角上扬起淡淡的讥诮,喃喃赞道:“好一个忠心为主的郑纶!”

    见他这般反应,顺平竟是连瞄都不敢去瞄一眼,又将头伏得更低了些,谁知封君扬却是淡淡说道:“写信给他,叫他自己去领二十军棍。这种事情只此一回,再有下次,我们十几年的主仆情分也就尽了。”

    顺平轻手轻脚地出得门来,直到走出去老远,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来。他走后不久,便又有一名灰衣男子被小厮带进了封君扬的院子,在书房外候了一候,这才低头进了门内,将从漠北王庭探来的消息细细报给封君扬听。

    “……鲜氏那名王女遗孤年前到的王庭,是单于拓跋垚亲自从西胡的一个小部落里接回来的。据说是当年拓跋奚死后,王女不满兄长大肆提拔妻族,一气之下只带了几个随身护卫便往西去了。不想却在大漠里遇到了沙匪,随身护卫皆都死尽,王女独身一人逃往大漠深处,被一个西胡小部落的头领所救,带回了部落。待王女养好伤之后,派了人回鲜氏王庭打探,这才得知兄长拓跋钧已经病亡,单于之位落到了堂兄手中。王女便留在了那个小部落,嫁了那头领。两人婚后倒也恩爱了一阵子,可后来那头领新娶了别的妻子,王女郁郁寡欢,没几年就亡故了,只留了一个女儿下来,便是拓跋垚接走的女子。”

    那男子一口气说了这许多,未免有些口干舌燥。封君扬指了指男子旁侧桌案上的茶杯,淡淡道:“歇口气再说。”

    那男子忙谢过了,端起茶杯吞了两口温茶,小心地放下了茶杯,又继续说道:“拓跋垚对那女子十分看重,看管甚是严密,小人几经努力,都没得见上一面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椅子扶手,沉默了一会儿,却是突然问道:“那灵骨是什么东西?”

    男子答道:“说是鲜氏拓跋一族的圣物,是上天赐予拓跋族、命其执掌鲜氏王权的信物。可具体是个什么东西,只那鲜氏八大氏族的族长才知晓,一般人都不曾见过,只知是有两枚,一枚在拓跋垚身上,一枚就在这王女遗孤身上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闻言却是笑了笑,道:“既然是在活人身上,又怎会没人见过?”

    那男子也随着他嘿嘿笑了两声,从贴身暗兜里掏了一块软羊皮出来,躬身双手递到封君扬案前,道:“少主果然英明!那王女遗孤被拓跋垚看得紧,没能寻到门路靠近,不过拓跋垚身边的侍女却被小人买通了一个,画了这么个样子出来,说那玩意是块古玉,却不知为何叫作灵骨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展开那羊皮仔细看了看,道:“看形状,倒像是猛兽的牙齿。”

    那人应道:“小的也这样想,鲜氏本是野蛮之族,拓跋氏崇拜的神兽便是狼神,许得就是把古玉雕刻成了狼牙的模样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轻轻点头,又看了那羊皮两眼,便随手扔在了案上。

    那男子迟疑了一下,又道:“虽没能见到那王女遗孤,可依小人所见,该不是芸生小姐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抬眼看他,笑着问道:“何以见得?就凭那段戏本一样的身世?内容可能有几分是真,不过那王女没准当时不是往西去了,而是南下了。”

    那日离开太行山之后,封君扬便直接由陆路去了泰兴,一是之前为掩行踪,定了要去泰兴探望姑母,二也是为了芸生失踪之事。

    到泰兴后,贺臻并未向封君扬隐瞒芸生失踪之事,并请其帮忙暗访云西境内,因为有线索显示芸生失踪那日,有可疑人物出了南城门,往江边码头方向去了。既然是渡了江,那么只有两个去处,一是江南,一是云西。

    贺臻看似什么都没有瞒他,若不是贺泽之前已经寻过了他,封君扬一时之间怕是也看不出什么破绽来。贺臻的表现实在太好,就仿佛真的是一位因爱女失踪而日夜忧虑的父亲,碍于家族名声却又不得不强行掩下这事,只得派人暗中偷偷查找寻访,虽心急如焚,人前却仍要故作无事。

    倒是姑母更为了解这个与之生活了十几年的丈夫,于无人处紧紧地握住自家侄子的手,颤声道:“不要信贺臻,他在做戏,一直都在做戏。他一定知道芸生的下落,一定是为了那个贱人的女儿,瞒下了什么事情。芸生是在那个院子里没的,一定和那个傻子有关!芸生不会去咱们云西,她是被带往北边走了,那傻子身边的侍女说曾见过漠北那边的人,而那贱人就是出身北漠破落户。”

    虽过去了这么久,封君扬却似还能感受到当时姑母指尖的冰凉与颤抖,他缓缓地握了握手掌,抬眼去看那灰衣男子,道:“芸生刚刚失踪,漠北便传来了拓跋垚寻回了王女遗孤的消息,是否太过于凑巧?”

    那男子是封君扬心腹,极得他的信任,这才派去了漠北鲜氏探查此事,现听封君扬这样说,想了一想,便将自己的看法说了出来:“从泰兴去漠北王庭,小人一路疾行赶路,也费了月余时间。若真是鲜氏人带走了芸生小姐,他们还要隐藏行踪,绝不可能比小人更快。可芸生小姐是十一月初九从泰兴失踪,那王女遗孤却是十一月中就到了王庭,这当中时间对不上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沉默不言,过了一会儿才说道:“许是拓跋垚有意为之。”

    若他是拓跋垚,为了不泄露王女遗孤的真实身份,自然会做一些假象来迷惑众人,叫人无法按常理推测。

    那男子听他这样说,虽不认同,却仍是应和道:“也有可能。”

    其实封君扬虽这样说,他自己也晓得这不过是一种微乎其微的可能,天下之大,虽有巧合之事,但毕竟少之又少。现在只能肯定的是芸生失踪定与贺臻那没入族谱的第一任妻子有关,可贺臻有意掩盖,能探查到的线索实在太少。他离开泰兴之时,曾留了人在那查访当年之事,可用了近半年的工夫,竟没能查出什么来。

    事情过去太久,城守府后院的那一场大火仿佛把一切痕迹都烧得干干净净,只留一个傻女被贺臻养在那所僻静的小院子里,寻常人等见都见不到。

    封君扬不觉伸手轻揉太阳穴,停了片刻,这才又问道:“鲜氏那里可还有别的什么消息?”

    那男子答道:“拓跋垚之前就铲除了两个反对他氏族的势力,后得了这王女遗孤与那灵骨,已被八大氏族的族长认同。小人来之前,听闻拓跋垚想要迁都到以前的北漠都城上京,正在与那些氏族族长商讨此事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听得眉头一挑,好一会儿才叹道:“好一个拓跋垚,竟有这般的野心与魄力。”

    又过片刻,封君扬这才将那案上的羊皮给了那男子,说道:“你一路辛苦,先下去歇上一歇,过两日还需你亲自跑一趟泰兴,将这羊皮交给姑母,请她设法查寻可有人见过此物。”

    那男子起身接了那羊皮,小心退下。

    封君扬只觉疲惫,将身体缓缓倚入椅中,取了那案头的飞镖默默把玩。

    他指尖摩挲着那飞镖,唇边却泛出一丝苦笑,仰在椅中怔怔地出了会儿神,这才重新提起精神处理那案上的公务。刚刚看过几份公文,顺平却从外急匆匆进来,低声与他说道:“盛都来了密使,王爷请您过去。”

    终于来了!封君扬眉头微动,抬眼看向顺平,问道:“可知是何事?”

    顺平声音里难掩亢奋,简洁答道:“越王奉诏杀了岭南王,皇帝却说越王矫诏擅杀,处死了越王,引得齐姓诸王愤怒,要清君侧。大郡主说动皇帝,请王爷带兵入朝平叛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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