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1章嫌隙渐生-《江北女匪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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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夹道宽不过几尺,便是想假作不见都是不能。幸好两人身边都未带随从,辰年也不用顾忌什么,索性直接转身,又往回走。

    郑纶却在后面追了上来,出声唤她道:“谢姑娘!”

    辰年充耳不闻,郑纶瞧她这般,一时情急,伸手就去扣她肩头。辰年肩头一沉一错,躲开郑纶手掌,就势闪身避到墙边。这般一动作,她背后伤处又受到牵扯,辰年不禁微微皱眉,低声冷喝道:“郑纶,你别逼人太甚!”

    郑纶收手,说道:“我们的话还没说完。”

    辰年闻言,一时真不知该如何对他,气得连脾气都没了,只无奈道:“郑将军,我知你昨日还没骂够。可我今日心中有事,实在是没耐性听你辱骂。你可否改个时间再来骂我?到时我一定洗耳恭听,任你骂个痛快,可好?”

    她这般无赖口吻,却把郑纶噎得一愣,他默了一默,才道:“我昨日并非有意辱骂你,我之前便就说了,我这人一向不会说话。”

    辰年不觉瞠目,愣愣看他半晌,这才嘲道:“郑将军,你那不叫说话,那是骂人。你虽不会说话,却是挺会骂人的。”

    郑纶神态窘迫,低声道:“对不住,你莫要怪我。”

    辰年微微垂目,冷声说道:“郑将军太客气了,你骂我又非第一次,更别说这回还是有理有据。我听了唯有自省己身,哪敢怪您。我还有事要做,您若没别的吩咐,就请放我过去吧。”

    郑纶知晓辰年是怒气未消,可苦于笨口拙舌,也不知该如何道歉,想了一想,便就说道:“你昨日里说也有话要对我说,你还没讲。”

    “哦。”辰年似是这才想起,答道,“既然郑将军总拿婚礼之事说嘴,就请写封休书给我,我们两个也好各自痛快。”

    郑纶微微一僵,低声问她道:“你只是要与我说这个?”

    辰年昨日里本是想寻他道歉,可经他那般劈头盖脸的一顿骂,也就消了这个心思,只做出浑不在意的模样,只答道:“是。”

    郑纶心中苦闷异常,却无法言说。他抬眼去看辰年,见她面上一派轻松,竟是丝毫不以为意,不由得又心生恼怒,正欲张口说话,不想辰年却是赶在他之前说道:“你千万别说话,你要出口的,定不会是什么好话。”

    郑纶被她说得一愣,诧异看她。

    “你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,你眼神都变了。”辰年只觉身体乏力,下意识地将身体重重倚向后面墙壁,却不小心撞到了那背后伤处,顿时疼得直吸凉气,忙就又站得笔直。

    郑纶见她这般,不禁问她道:“你背后有伤?”

    辰年却没理会他这问话。今日因着贺臻到来,她心思本就烦乱,现再加上背后伤口隐隐作痛,更使得她烦躁不堪,哪里还有心思应对郑纶,因此便就说道:“郑纶,我真搞不懂你到底要做什么?你给我一纸休书,岂不是一了百了?我自觉有愧于你,对你已是处处忍让,你怎的还没完没了?你到底想要我怎样?”

    郑纶不善言辞,可越是这样的人,反而越是会说出犟话,竟就答她道:“你不该这般言行放浪。”

    辰年恨极了他这话,不禁冷笑:“那可真对不住,我都放浪了十几年了,改不过来了。”她停了一停,才又说道,“你还得庆幸我是个放浪之人,若不然,去年在青州时,早就该杀了你了。”

    她突然提起青州之事,叫郑纶呼吸顿时一窒,脸色也是红白交错,难看至极。

    辰年瞧他这般反应,心中反而觉得解恨,一时忍不住凑上前去,逼问郑纶道:“郑将军,你那时虽是受药物所控,却也是亲了我,抱了我。我谅你是无心之举,事后没有寻过你半点麻烦。你当时是觉得我轻浮放荡,还是觉得我深明大义?嗯?”

    郑纶脸色铁青,呼吸粗重,却是紧紧抿唇,答不出话来。

    辰年不禁讥诮一笑,道:“所以说,你莫要再给我扣什么轻浮放荡的帽子。我碍着你了,我的言行就是轻浮放荡。我于你有利了,同样的言行,摇身一变就成了深明大义。郑将军,你好歹一个七尺男儿,不想却是这般虚伪,我都替你臊得慌!”

    她只顾着争强斗狠,却不知这一番话压得郑纶几欲崩溃。青州之事,本就是他不能放下的心魔,现如今又被她这样提在嘴边讥诮嘲讽,顿觉是自己最肮脏龌龊、不得见光的心思暴露在了人前,任人指点,由人唾骂。

    他慢慢抬眼去看辰年,那眼神阴鸷狠戾,把辰年骇得微微一怔,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。郑纶却是紧盯着她,随之又往前逼近了一步。辰年怕他恼羞成怒之下再对自己下杀手,忙就喝道:“郑纶!你休要犯浑!封君扬此刻就在正院,我只要高声叫喊一声,便能引得人来。你若不怕被他知晓,你就动手。”

    像是要印证她这话,就听得顺平在夹道一端扬声叫道:“郑将军!”

    顺平一溜小跑着过来,因伤腿还未好利索,跑起来还带着些跛,他却似浑然不觉,一直跑到近前,这才与郑纶说道:“郑将军,王爷现在有事,知道你来,命我先领你去书房等候。”

    他说着,又转头去看辰年,堆着笑问道:“您不是说要回去吗,怎的还在这儿?”

    便是现在,辰年也不愿封君扬知晓她与郑纶两人之间的矛盾。她先扫了郑纶一眼,答顺平道:“遇上郑将军,就问了几句邱三的情况,一时耽搁住了。”

    她本是随意地寻了个借口,不想却是引发顺平的感慨,大吐苦水道:“哎呀呀,邱三那厮可是个真正的滑头。这几年里,小的可是吃了他老亏了。但凡是点好事,王爷都把功劳记在了他身上,那缸,全叫小的给他顶了!”

    辰年不觉笑笑,道:“他人是油滑些,心却是不赖的。”

    顺平闻言,好似更觉不平,叫道:“瞧瞧,连您都这般说,可见他是得有多会做好人了!”

    他们两个谈笑自若,郑纶在一旁却是漠然不语。辰年与顺平说了两句,又神态自然地与郑纶打了声招呼,这才转身离去。待她身影消失在夹道尽头,顺平回过身来看郑纶,面上笑容已是全消,只冷声问他道:“郑将军,你想要把王爷、把自己、把咱们大伙都逼到绝路上去,是吗?”

    郑纶周身一震,道:“我不想。”

    顺平又气又怒,压低声音质问道:“你既不想,为何还要这般做?你当王爷真不知晓你那点心思?他那是顾念与你的多年情分!他那是重情重义!可你呢?你在做什么?你的忠呢?你的义呢?”

    “我郑纶对王爷从未有过异心!”郑纶只觉口中发苦,过得片刻,才缓缓说道,“你莫再说,今日之事,你如实禀报王爷便是。他若要我性命,也是我罪有应得。他若能容我活命,我便就自请去镇守岭南,永世不再回来。”

    顺平闻言,怒极而笑,道:“好一个英雄了得的郑将军!眼下江北正是用人之际,你却要去岭南。你欲置王爷于何地?”

    郑纶心绪紊乱,如何能答得上话来,只是垂目,默然不语。

    顺平瞧他如此,便就又换了个软和口气,上前去拍他肩,压低声音劝道:“你我从小一起长大,我最知你是个什么样的人。你这是一时钻了牛角尖了。便是王爷那里,也是知道的。”

    郑纶虽仍未说话,面色却已是缓和了许多。顺平瞄入眼中,心中暗暗叹气,口上却是又说道:“贺臻来了,正在与王爷说话。你若没有急事,就先在厢房里候一会儿。”

    郑纶已渐渐冷静下来,听闻这话很是有些意外,不禁道:“他竟真的来了?”

    顺平听得心中一动,暗忖郑纶好似早已知贺臻要来。他笑着看郑纶一眼,道:“你知晓他要来?我可是全没料到,只当他还在靖阳打张家呢。”

    郑纶意识到辰年向封君扬隐瞒了昨夜两人相遇争执之事,顿觉失言,便就掩饰道:“泰兴水军这些日子一直按兵不动,我就猜着他们是在等什么大人物。贺进与贺泽皆在此,能叫他俩都听话的,只有贺臻了。”

    顺平这才缓缓点头,与他一起往正院走,刚到门外,却正好看到封君扬送贺臻出来。两人忙侧身避到路旁,不想贺臻走过时却停下了步子,看郑纶一眼,问道:“你就是郑纶?”

    郑纶曾为封君扬亲卫,自是随他去过泰兴,认得贺臻。永宁二年,他受命护送芸生从青州返回泰兴,更是与贺臻单独见过面。现听闻贺臻竟这样问,郑纶手按佩剑,微微欠身,答道:“郑纶见过贺将军。”

    贺臻并未再说什么,只淡淡一笑,又继续前行。

    封君扬直把贺臻送到城外,瞧着他策马远去,这才轻轻地吐了口气出来,回到府中第一件事,便是吩咐郑纶道:“贺臻应了退兵,泰兴水军这两日就要西返,你盯紧了他们,以防生变。”

    郑纶知贺臻刚才之举是有意而为,为的就是离间他与封君扬两个,现瞧封君扬对自己还是这般信任有加,心中只觉感动,便就恭声应诺,转身大步出去。

    待他走了,封君扬才命顺平进来,顺平将辰年在夹道中遇到郑纶之事细细禀报了,又道:“因不敢太过于近前,听不太清楚两人说的什么。不过看那情形,谢姑娘是火了,像是骂了郑纶一顿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面色阴霾,又问道:“郑纶呢?”

    顺平回道:“开始倒没见他怎样,只是脸色十分难看。待到后来,也不知谢姑娘说了什么,他竟似要向谢姑娘动手,吓得小人忙就过去了。”说到这里,他迟疑了一下,方又说道,“郑纶好似之前便知道贺臻来了宜平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默了片刻,冷声道:“若我没料错,昨夜里与辰年动手的人,怕就是他郑纶。”

    顺平听得心中一惊,面露惊愕之色:“不该吧?”

    封君扬却是微勾嘴角,自嘲道:“顺平,你家王爷怕是要养虎为患了。”

    顺平不禁问道:“那该怎么办?可要把郑纶兵权收回?”

    封君扬缓缓摇头,沉思不语,贺臻大军尚在虎视眈眈,这个时候,军中绝不能生乱,否则就要给贺臻可乘之机。

    顺平瞧他这般,试探着说道:“小的有个法子,可以试一试郑纶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抬眼看他,淡淡道:“说。”

    “不如寻些美貌温顺的女子,给军中将领每人送两个过去,以示慰劳,也好借机瞧一瞧郑纶的反应。”顺平说着这话,眼睛却一直瞄着封君扬的反应,瞧着他眼神微变,吓得立刻便就跪在了地上,小声央求道,“王爷先听小的把话说完再发火。”

    封君扬下颌收紧,冷冷地瞧着顺平不语。

    顺平往前膝行几步,凑到封君扬身前,说道:“王爷想想,郑纶可是一直都瞧着谢姑娘不顺眼,谢姑娘也没给过他好脸,他为何还会生了那般的心思?”

    封君扬冷声道:“把话说完。”

    顺平这才忙又说道:“小的觉得,是郑纶自己想岔了。他因着练武,绝少与女子接触,乍一见谢姑娘这般年轻貌美的姑娘,这才会一时糊涂了。若他身边有了姬妾,许就能明白了。”

    因为事情涉及辰年,顺平不敢说得太过于直白,可封君扬却也听懂了他的意思。他想了一想,忍了心中怒气,吩咐顺平道:“这事你去办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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