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35-《帝阙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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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段贵妃侧身受了半礼,笑吟吟道:“刚才英娥还念叨,说皇上这两天忙得连她都不见,太子也有数天没来看她,没想到这就来了。可真是禁不住念叨。”她虽居贵妃之位,除了彰显身份的佩饰外,也不曾过分打扮,这般家常的语气,也叫人听着亲近。

    端拱帝笑了笑,招手叫乐安公主过来,“这两天是父皇疏忽了。”

    “父皇忙是忙,别忘了我送去的糕点就成。”乐安公主仰面带笑。

    端拱帝颔首,又看向姜琦。

    段贵妃遂道:“英娥闷在宫里没个玩伴,我便召了姜姑娘进来,一道读书。这会儿正要往花园里去,皇上可有兴致走走?”她睇着端拱帝,余光瞥向姜琦。

    端拱帝心领神会,“正好乏了,一道走走。”

    乐安公主当即欢喜,姜琦脸上,也稍露笑意——

    陪着贵妃和公主算什么,今日她可是要陪着皇上和太子一道游园。宫中没有太后皇后,眼前这四位,便是当下最尊贵的人。算遍整个京城,谁还有这样的福气?

    她笑意盈盈,愈发端庄守礼,虽想多在谢珩跟前露露脸,到底捏着分寸,只陪在乐安公主身旁。

    乐安公主受了段贵妃的提点,挽着姜琦的手臂,不时要同谢珩说话。

    奈何谢珩虽答了,跟姜琦的来往却还是少得可怜。

    游至中途,端拱帝估摸着火候差不多了,也不再耽搁,叫段贵妃等人自便,却带了谢珩,往另一处书房去。

    走得远了,段贵妃等人的身影藏在参差的花木之后,已然难辨。

    端拱帝沉默思索,到了书房,才道:“姜瞻的这位孙女,贵妃时常夸赞,朕瞧着也不错。娴雅端庄,温良谦恭,确实胜于旁人。贵妃数次召她入宫,看那孩子的品行也极好。我听英娥说,你先前也见过她几回?”

    “儿臣见过。”

    “感觉如何?”

    “端庄稳重,有姜相的影子。”

    “今日呢?”

    “与平常并无二致。”

    “这样就好。”端拱帝舒了口气,缓声道:“姜相劳苦功高,该封赏的朕已封赏了,如今做如此要紧的事,更不可薄待。那位姜琦——朕与贵妃皆有意以她为太子妃,你意如何?”

    这样的说辞早在意料之中,谢珩没露半分意外。

    “儿臣以为,朝堂上的事,自有关乎朝堂的章法,不必牵扯女眷。”他说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话。”端拱帝皱眉。

    “如今情势未稳,太子妃的事,儿臣不愿操之过急。姜姑娘虽好,却非儿臣中意之人。父皇若有意施恩,破格封赏她个郡主的身份,另择贤婿,也是旁人难以企及的恩典。”

    “选太子妃,又不需你中意!”

    “父皇选的是太子妃,儿臣选的却是妻子!”谢珩意料之外的坚持,竟自撩起衣衫,跪在地上,“父皇的苦心儿臣明白,如今朝堂上有徐公望之辈贼心不死,外面还有北凉虎视眈眈,处境确实艰难。但儿臣有信心解了这些难题,不必借助裙带之力。”

    “胡说!这算什么裙带之力!”端拱帝微怒,“内廷外朝向来密不可分。那姜琦温良端庄,即便没有姜瞻这层关系,朕也有意选她入东宫。将来哪怕未必能母仪天下,也该以其懿德风范,做女子表率。”

    “可儿臣不想娶她。”谢珩答得干脆。

    “那你想怎样?”

    “儿臣要娶的,是儿臣真心喜欢,愿意与她共度一生的人。父皇,旁的事情,儿臣皆可遵命,哪怕肝脑涂地,也要协助父皇稳住朝纲。唯独这件事,儿臣想自己做主。”

    谢珩跪得笔直,冷峻的脸上不带多余神色,唯有坚定。

    端拱帝气笑了,“谁要你的肝脑涂地!姜琦先进东宫,等你碰见中意的女子,再娶到身边,又不冲突。”

    “可儿臣只想娶心爱的人,旁的女子一概不碰。”

    “荒唐!”端拱帝嗤笑。

    谢珩在这件事上却不心虚,抬头直视端拱帝,道:“倘若这想法荒唐,父皇当年为何非母妃不娶,如今为何要令中宫之位虚悬?父皇待母妃之心,儿臣尽知。儿臣一向敬重父皇,凡事以父皇为表率,也只想求一人之心,共守白头。”

    这话说出来,堵得端拱帝半晌没挑出刺。

    他年轻的时候,也是个情种,看上了心爱的女人,也不管其出身如何,执意要娶。

    彼时睿宗皇帝也极力反对,另给她寻了王妃,他却拧着脖子,众目睽睽之下拒婚,令睿宗皇帝大失颜面,震怒而去。

    后来睿宗皇帝不喜欢他,也多是为当年执意抗旨的缘故。而当年他拒婚的那家心中怀恨,竭力阻拦他的夺嫡之路。最终他夺嫡失败,多少是睿宗皇帝因当年的事觉得他遇事不明、不体察君心,继而偏袒旁人,那家被拒婚的人又手握军权,将他拦在宫禁之外,令他束手无策、错失良机。

    即便如此,端拱帝也半点都不觉得后悔。

    在淮南的那几年,他一则失败后意志消沉,再则怀念亡妻,并不曾碰过王府侍妾。

    唯有段侧妃因照看英娥有功,得他额外看重,如今封了贵妃,偶尔得他恩宠。

    但亡妻在他心目中的位置,确实无人能够替代。

    倘若亡妻还在世,即便王府中有种种原因进来的侍妾,他恐怕也不想碰旁的任何人。

    怀着这般心思,端拱帝被驳得哑口无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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