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67-《帝阙春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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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胸腔里犹自咚咚直跳,伽罗没敢再停留,匆匆回屋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次日清晨,伽罗醒得很早。

    冬日夜长,已经到了卯时三刻,天依旧黑漆漆的。

    伽罗躺在榻上,回想昨晚的事情,又担心谢珩伤势,睡不着,索性披着衣裳坐起来。直等到天快亮时,才听见侍卫过来传召,说谢珩已用完了饭,请她过去照料伤口。

    这日天阴,风刮过来,刀子似的往脖子里钻。

    伽罗到得谢珩住处,里头谢珩已经脱了衣裳等着了。

    昨晚的事两人都绝口不提,谢珩右手里端着一本书,看得十分认真。

    伽罗小心翼翼拆开细纱,好在昨晚那用力一扯并未将伤口撕裂眼中,只是渗出了些微血迹。她瞧着心疼,又怕谢珩临战时被这伤口拖后腿,心里担忧,遂将昨晚从谭氏那里学来的按摩拿捏手法用上。

    那双手柔软灵巧,虽没太多劲道,却拿捏着穴位经络,让人十分舒泰。

    谢珩诧异,觑着伽罗道:“昨晚新学的?“

    “怕耽搁了伤情,连累殿下作战。”伽罗忧心,又问道:“我固然能帮殿下换药,终究不及专治经络的郎中,殿下不如派人寻个郎中来照看,或许能痊愈得更快些。”

    谢珩搁下书,道:“郎中说了,毒入肌理,急不得。”

    伽罗瞧着那条无力低垂的胳膊,低叹了口气。

    “不过昨晚的鸡汤不错。”谢珩总算不忍心看她过于忧心失落,语调微微上扬。

    伽罗当即道:“昨日猎了许多,我每天都做给殿下。”

    “好,今晚我尽量早点回来。”谢珩满意,见她已包扎好了,遂套好衣裳起身走了。

    待他离去,伽罗又缠着谭氏,要多学些按捏手法。

    谭氏陪她住在这里,虽无事可做,却将伽罗的诸般动静看在眼里,一面耐心教她手法,一面又关怀道:“太子殿下的伤势,很严重吗?”

    “说是毒入肌理,不能用力,免得加重伤势。”伽罗按谭氏的指点,在谭氏手臂间慢慢揉捏,默了片刻,耐不住琢磨许久、蠢蠢欲动的心事,又道:“外祖母,你见过的人和事情都比我多,太子殿下他是不是……对我很好?”

    谭氏一笑,“他对你很好,你呢?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伽罗犹豫了下,低声道:“可能很喜欢他。”

    这答案在谭氏意料之中。

    当了半辈子的老狐狸,伽罗那点心事,但凡留意,又哪能逃过她的眼睛?南熏殿时朝夕见面,伽罗的心事还不甚明显,经了这番折腾,却如投了巨石入湖,翻腾的水波令底下暗藏的东西渐渐浮出水面——她时不时的出神、她迥异于往常的过虑、她跟谢珩相处时旁若无人的默契和没法掩藏的欢喜、对谢珩的担忧和挂心照顾,甚至有阵子伽罗睡不安稳,谭氏半夜看她时,听到她梦里的啜泣。

    那是她跟杜鸿嘉相处,跟从前的姚谦相处时从未有过的。

    患得患失,心事辗转,她哪里是“可能”很喜欢谢珩,她分明是十分喜欢谢珩!

    谭氏笑意慈和,也不点破,只问道:“那你觉得,殿下喜欢你,能有几分?”

    “从前觉得是五分,如今觉得,应有八分。”

    “哦?”

    伽罗遂将昨晚谢珩梦中紧张抓住她的事掐头去尾说了,眼底藏着笑意,带几分娇羞,道:“其实从前殿下虽待我好,但我拿不准他的心思。如今才知道,先前是我低估了他。”

    ——低估了谢珩对她的心意,也低估了她离开时对他的影响。

    谢珩性情冷硬,甚少表露情绪。淮南时那些几乎没说过话的时光不算,自回京后,谢珩脾气虽亲和了许多,多年养成的习惯却并未改变多少,许多事情他默默做了,却不曾在言语表露半分,譬如将她送到鹰佐手中后暗中救回,譬如费心从石羊城营救父亲。

    他对她的心意,也只在看流萤的那晚说过,余下的时候,只能靠她自己琢磨。

    那晚别苑之外,她说心有所属,谢珩并未多说。

    后来南熏殿中,伽罗说对他无意,他虽气恼,突袭亲吻断定她言不由衷时,便也作罢。

    伽罗以为,谢珩固然喜欢她,却也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。而那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欢谢珩能有几分,所以皇权威压之下,诸般顾虑之中,选择逃避远离。

    直到昨晚,当时虽羞窘逃离,临睡前回想,却是越想心里越软。

    她完全没有料到,她的离开竟会影响谢珩到那个地步——睡梦中怕她离去猛力拉回,那是下意识的反应,藏都藏不住。那比他在暗夜中的炙热亲吻,还要真切深刻。

    她其实一直没敢问战青,她离开东宫的时候,谢珩是什么反应。

    但如今似乎也无需问了。

    “也许……”伽罗言语虽还犹豫,语气却颇笃定,“我该跟他回东宫,迎难而上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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