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 王府绣娘-《天圣令(壹)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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雷允恭窥其颜色,就问:“王爷看什么呢?”
元休推搪:“没看什么。”
雷允恭就说:“王爷可是看书看得烦了,要不要出府去玩玩?”
元休摇头:“没意思,不想动。”
雷允恭又说:“要不然到园子里走动走动?”
元休:“我刚走过。”
雷允恭心中暗笑:“要不然去绣坊走走?”
元休警惕地看他一眼,斥道:“小雷子,你不要乱来。”
雷允恭忙道:“奴才不敢。”却又叹了口气。
元休问他:“你好端端的叹什么气?”
雷允恭就说:“唉,那个刘小娘子苦恼得很呢。”
元休不由横他一眼,明知道他是故意,却还是不由得问:“她苦恼什么?”
雷允恭就说刘娥为着绣艺不好,起早贪黑地天天练。可是真正懂行的人却是知道,哪怕再聪明,刺绣这东西,是需要时间去练的,纵有再好的天分,没个三五年的,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来。又说,刺绣又是极伤眼睛的,上好的绣娘,过了三十岁,到明上就看不清东西了。
元休一听急了:“这怎么行,你如何不早说!”心下懊恼:“原不该说让她进来当绣娘,她的眼睛这么好看,若是伤了可还了得。”
雷允恭趁机道:“正是呢,奴才以为,府里绣娘已经足够了,却正缺个书房内制香焚香的侍女。”
元休听了顿时明白,横他一眼,轻轻踢了他一脚:“你又胡说了。”却是笑了。
雷允恭心领神会,就跑到绣坊,同管事的棠嬷嬷说了,这边刘娥就接到指令,说是要调她去书房,不由得着急起来:“我还可以学啊,是不是府里嫌我现在就是糟蹋钱粮没用,所以才不让我干了?”
那湘娘在一边帮她收拾东西,见她着急,反而笑了:“你这傻丫头,能直接到主子跟前侍候,这是好事儿。别人高兴也来不及,你倒急起来。”她也甚是聪明,情知刘娥是要攀高枝去了,就有意卖好,向雷允恭求情道:“雷公公,我们小娥胆小,若有什么不好,请您多谅解,她实是个好孩子。”
雷允恭见她机灵,笑道:“你倒灵巧得很,叫什么名字?”见刘娥对她有依赖之心,索性也提她到内书房一起侍候。
湘娘不想有这好机会,大喜:“多谢公公,我一定好好干。”看刘娥犹豫,忙推她:“快啊,说你会好好干的。”
刘娥犹豫着点点头,当下搬离了绣坊,就住到韩王主院旁边的后罩房里,但这回与她同住的,就派了个书房的管事大丫鬟,叫如芝的来教她规矩,次日上午就领着刘娥进了书房。
刘娥只道能见着王爷了,心中不免惴惴,既怕见他,又有些暗暗期盼,谁知道进了书房,却是空无一人。刘娥松了口气,又有些失落。
那侍女如芝见她张望,问她:“你在看什么?”
刘娥不敢说话,只是讪讪一笑。
如芝却有些明白,只掩嘴一笑道:“你们如今刚来,什么都不懂,不学好了规矩,做好了功课,如何能服侍王爷?”又对她说了许多书房的规矩,怎么擦洗书房里的各式摆件,怎么收拾书,怎么研墨,怎么晒纸。她说着又发现一个问题,刘娥不识字,教她整理个书架也是不能,不由有些无奈:“你这样的,在书房能干什么啊!”见刘娥低头捏着手,甚是可怜,想起自己来前被吩咐的话,再看看她的容貌,心中暗叹了口气,想着反正是上头看中的人,自己也只能尽教导之职,能不能用,又不是自己说了算,只能按下耐心教她。
将书房收拾好了,于是下午又带着刘娥去辨香,如何净手,如何焚香,如何压香篆,如何收拾香盘。等她勉强能记住基础的,又开始教她如何根据时令与气候、时辰、寒暖来挑选香。
刘娥记了一日,头昏脑涨,也不知道记了多少,却又怕被人看轻,只咬牙全神贯注地去学习,直到睡下时还不停地念着。她这一夜睡得不安,直到深夜才方睡着,却又立刻被人推醒。睁眼一看,却见如芝已经衣着整齐在推她,刘娥一惊,难道天亮了不成?再一看,屋内一灯如豆,再看窗外,天色犹黑,不由诧异地问:“怎么了?如芝,我才睡着,天还黑着呢,你推我起来做什么?”
如芝却道:“小娥快起来,这里是主院,规矩与绣坊不同。王爷今日要上朝,再过一个时辰就要起床了。所有人都起来了,你还在睡,赶紧起来。”
刘娥一惊:“怎么,我们都要去侍候王爷吗?”
如芝一边拉她起来将衣服扔给她:“你想得美呢,我们与到王爷跟前侍候的姐姐们,还差个三四层呢。只侍候主子的人,哪有主子都起了,做下人的还可能继续睡呢,当然也要起来在院子里侍立着。”
刘娥只得强撑着起床,一边穿衣一边只觉得眼睛都睁不开,不由心中腹诽:这什么破规矩,既然不到跟前侍候,何苦半夜三更就要立在院中。又问:“现在什么时辰了?”
如芝道;“三更了。”
刘娥倒抽一口凉气,她以前在桑家瓦肆时,夜晚才是寻欢作乐的时候,通常三更天还不曾歇下呢。想着刚进府时,绣坊是五更起床,她头一天也是咬牙起得艰难,不曾想到这里居然三更天就起了,真真是一处有一处的规矩。却是不敢吱声,急忙穿了衣服,随着如芝出来。她们是住在侧院耳房,走出来时院子里已经站了好些侍女了。如芝拉着她排在后面,便有一个嬷嬷模样的人,领着这一院的侍女出来,到了正院外头,果然见着正院外头穿着各式服色的侍女保姆左右各站了几排,俱雁翅成行,笔直站在风里,成排的灯笼照着,却是一声咳嗽也没有。
刘娥跟着如芝入了队列,是站在最外头,前面看去是两三排的人头。灯笼照得正院通往前院的中间一条道上如白昼一般,到刘娥站的地方,却只能看到从人缝里透过的光,余下的就是一片漆黑。
她穿着日常的衣服,不想此时却是最冷的时候,又站在风头,只觉得又冷又黑,站了好一会儿,前面毫无动静,不禁心中暗自抱怨着,这个王爷又不需要她们服侍,她站这么远,又派不上用场,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,大半夜的叫人在大风口吹着,好没来由的。
这样的话,她只敢肚子里嘀咕,面上却只能如众人一般,肃然庄重。
过了一会儿见前面似有人走动,她精神一振,不由伸长了脖子,想看看这王爷出门的架式,却看见地面上一行人是从外而内进入。
站在她身边的如芝见她这样子,怕被人看到,忙扯了扯她,见刘娥扭头看她,张嘴欲问,忙按住了,在她耳边低声道:“王爷起了,这是送洗脸水和早膳的。”
她已经竭力低声了,不想前一排的管事却似有顺风耳,头就扭了过来,狠狠瞪了她们一眼,哪怕此刻两人俱已作低头垂目状,也被这目光惊得一凛,再不敢动一下。
刘娥吃这一吓,更不敢动弹了。这时候果然闻着一股食物的香气飘来,顿时也觉得饿了,这下感觉就更难熬了。只觉得站在风地里又冷又饿,又累又想睡,见东西提进去以后,本以为用个早膳应该很快,不曾想等了又等,等了又等,等到几乎要站不住了,这才见着前面自内院跑出几人来,众侍女嬷嬷等顿时身形一肃,一齐敛袖垂目,鸦雀无声。随后才听得内院有许多脚步声传来,约有十来个人簇着出来,直送到外头去。
刘娥以为已经完事了,身形才略一动,却见众人犹在肃立,忙又站了回去。只觉得腰酸腿疼,只觉得辛苦不下于桑家瓦肆练歌舞时,却更拘束得紧,好不困顿。半夜起来就在这风地里黑漆漆站了半日,却连王爷的衣服边都没见着。
等前头的人都散尽了,这才让她们各自回去,这才各上了早膳,开始做事。
刘娥有些发憷,问如芝:“这是不是要每日都这么早起?”
如芝点头道:“除了休沐日外,日日都是如此。”
刘娥不禁嘀咕:“我从前在大娘店里要烧火做糕饼,才日日起五更,他是王爷,怎么也要这么辛苦?”
如芝听了这话,笑道:“天底下又哪有人是不辛苦的,穷人有穷人的辛苦,贵人有贵人的辛苦。”
如此这般也就学了几日,刘娥头一两日看着生疏,但略入门以后,却是极聪明的。如芝虽觉得她规矩手艺还粗疏,若是让她举荐,这样的徒弟没带上一年半载,是断断不敢让她去服侍主子的。怎奈这却是主子自己挑了的,从她手里过一下而已,因着已经催了好几日,因此就让刘娥这日下午起跟着自己一起在书房侍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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